小程序美工 暑期工兼职送外卖，却背上租车贷？记者暗访暑期工租车骗局
暑期来临，不少大学生、准大学生们开启了假期兼职，他们期待在这份兼职里赚取人生“第一桶金”小程序美工，因门槛低、时间灵活，送外卖成为不少学生想象中最理想的兼职选择之一。
兼职美工网站“说是高薪招聘骑手，谁知竟然一上来就让人租电动车。”今年21岁的大学生小丁近日在广州天河找到一份外卖员的暑期兼职，谁知自己还未开始跑单，却已经背上“租车贷”。近日，不少学生在社交网络上晒出自己前去应聘兼职外卖骑手，却最终背上电动车“贷款”的经历，“一单没跑，欠了一屁股债。”
小丁的支付宝上的“拍小租”分期租赁账单截图
“租车贷”并非首次出现，如今却打着“学生兼职”的旗号再次粉墨登场，初入社会的学生往往因经验不足最终落入贷款陷阱。而倘若想退租停贷，却受到平台重重刁难。
南方+记者调查暗访发现，“租车贷”产业链上，人力资源公司以“高薪招聘骑手”为名吸引大学生，最终通过一纸三方合约，将应聘者诱导至电动车租赁平台和消费分期贷款平台。有业内人士指出，该模式实际是为赚取违约金，严重者或涉“套路贷”，令应聘者陷入网贷困境。
应聘“美团骑手”，却背上租车贷款
住在广州天河的大学生小丁希望能在暑期找一份配送外卖的兼职。今年5月，他在58同城网站上登记了应聘外卖骑手的意愿和个人信息后，5月29日，一名自称是美团外卖天河区站点的招聘人员联系上小丁面试。
对方发来一个名为“美团外卖合作商服务中心”的地址，“看名字我觉得是正规门店，毕竟上边写着‘美团’两个字。”他说。
5月31日，小丁来到广州天河区长湴的一家挂着“骑手入职报名中心”招牌的门店应聘。在应聘现场，店内工作人员告诉小丁，他需要先租赁店内的电动自行车才能进一步接单。
于是，工作人员拿着小丁的手机，在支付宝上打开一个名为“拍小租”的小程序，并让小丁“刷脸”、填写个人身份信息。一系列操作之后，小丁发现自己的账号上增加了一份租期为一年、分12期付款的电动自行车租赁合同。小丁出示的“拍小租”租赁订单上显示，他第一期需要还付769元的费用（租车费+电池费用），之后每期还需要返还699元租车费。
在签约完租赁合同后，小丁也没有签订任何劳动合同，工作人员只是让小丁下载“美团众包”进行接单。小丁回忆，当时工作人员口头承诺可以随时退车、随时终止租赁合同。这让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或许陷进了“分期租车陷阱”。
6月起，小丁跑了半个多月的单，却发现收入和招聘时所说的“月入上万”大相径庭。“我一天挣30、40块钱，10天只赚了三百多元。”他逐渐意识到，这样的收益根本无法让他偿还每月近700元的分期租车费，他决定提前结束跑单和解除租车合同。
但是，当小丁向上述“骑手入职报名中心”门店提出结束租车合同并归还电动自行车时，工作人员称，小丁所租的车有损坏需要维修，需要支付门店车损费用225元。
7月24日小程序美工，小丁结清了共计1693元的租金和车损费后，当天租车门店才给其解除分期租车合同。“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们招聘时所说的‘高薪招聘骑手’，不过是让应聘者高价租用电动自行车。”小丁气愤地说。
暗访：暑期工不签合同，上班需先上“拍小租”租车
7月底，记者微信联系上该门店工作人员“美团直招许小姐”。记者以应聘者身份询问跑单是否需要自己租赁或购买电动自行车时，“首月免费用车，第二个月再看你自己要租还是买都可以的。”对方如此回复，并发送相同地址让记者前来面试入职。
记者在地图软件上搜索发现，该“美团外卖合作商服务中心”即小丁应聘的同一家门店，地址位于广州天河区长湴东路与长湴东二横街交叉口东。
小丁前往应聘的门店在地图软件上显示为“美团外卖合作商服务中心”
7月26日，记者来到该门店发现，该门店门口处整齐停放着20多辆电动自行车，且不少较为陈旧。门店门牌写着“骑手入职报名中心天河点”，在门店内则贴着显眼的“美团外卖配送招聘”的海报，海报上不仅有美团的标识、字样，还写着“月薪8000-14000元，上不封顶”的字样。
位于广州天河区长湴挂着“骑手入职报名中心”招牌的门店
当记者以应聘者身份多次询问此门店是否属于美团站点直聘时，工作人员都称自己的门店确实是属于美团站点直聘。“我们这边是美团招聘部、人事部的，在招聘完之后，我们会安排应聘者去美团站点工作。”该工作人员称。
门店内海报打着“美团”的字样和标识
店内工作人员称，他们更倾向于招聘3个月以上的长期工，只工作一个月的暑期工也可以，“但是不需要签合同”。
当记者表示自己有意愿上班时，有另一名工作人员进入办公室称要拿走记者的手机，并用支付宝中的“拍小租”进行租车，还声称电动自行车是免租金、先用后付。“第一个月租车是免费的，从第二个月开始租车费用是699元一个月，没跑满一个月也是按照一个月租期算。”店内工作人员说。
广州天河区长湴“骑手入职报名中心”门店外停放多辆电动自行车
记者在该“招聘点”发现，可供应聘者租赁的电动自行车大多为旧的已挂牌的电动自行车，部分车身上有明显的磨损痕迹。“这样的电动自行车一个月租近700元，且一下子给我们签约租赁12个月，相当于让我们花8000多元高价租一辆旧车。”小丁向记者表示。
而当记者多次要求对方出示应聘相关的劳动合同时，详情页设计对方只拿出一份名为“补充协议（一期起租）”（以下简称“补充协议”）的纸质租车协议。当记者询问是否不需要签劳动合同时，对方回应称劳动合同是在另外的美团站点签署。
该份补充协议上显示，甲方为广州智栋电动车科技有限公司。在“租赁费用及支付方式”细则上则称，所有租金费用将通过支付宝“拍小租”相关平台缴纳，合同签订日即起租日，30天/期。
另外，事实上，美团方面在回应媒体时称，经核实，上述该“黑中介”利用附近定位假冒外卖站点进行牟利，相关站点获悉后已第一时间报警。
多名在长湴及周边跑单的外卖骑手告诉记者，“这个‘骑手入职报名中心天河点’不是外卖公司下边的站点，是一个租车中介，谁去应聘都得租车”。
“租车贷”套路层出不穷，求职者需警惕
在网络上检索“电动车以租代购”，往往和“被骗”“兼职骗局”等关键词一同出现。今年以来，多地网友发帖称自己遭遇了和小丁类似的骗局。
在互联网上，不少网友分享了自己应聘外卖骑手时，遭遇了“以租代购”的骗局。而这样的骗局的“套路”都基本相似：租车中介公司伪装成外卖公司旗下的站点，打着“高薪招聘”的推广语吸引应聘者。随后以“免费租车”或“先租后付”的话术，在应聘者未完全了解分期租赁的情况下，让应聘者签下分期租车协议。
网络上有关“以租代购”的投诉
而有网友总结出，在此类骗局中，人力中介公司、租车平台、消费贷平台多个环节设下“圈套”，应聘者一旦贷款，却发现陷入被各平台踢皮球而难退贷款的窘境。
此次记者所拿到的合同，其自行承租赁方为广州智栋电动车科技有限公司。公开信息显示，这家成立于2022年7月6日的公司，目前经营状态已为异常。
网络上“以租代购”的投诉
在黑猫投诉上，有网友投诉“广州智栋电动车科技有限公司虚假宣传”，而投诉的内容也和“以租代购”有关，一位网友称：“通过中介介绍租车去做外卖配送员工作，当时只签一个月的，但我家里有事想解约，但车行不给我解除分期合约。”
小丁出示的租赁合同则显示，甲方（出租人）为广东骑手供应链有限公司，乙方即为承租人小丁，丙方（平台方）为“拍小租”所属的上海拍分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记者以租车者身份拨打了广东骑手供应链有限公司，对方回应称，自己是车商，将电动自行车委托给天河长湴的“招聘站点”租售，因为有外卖骑手需要，他们车商便把车放在长湴“招聘站点”处进行出租，“我们可以帮你查询租期或者租赁违约金的具体情况，但是如果要解除租赁协议还是得找长湴的‘招聘站点’”。那么这家骑手供应链公司是否和外卖平台有合作？对方却矢口否认，“我们和美团没有关系”。
“拍小租”小程序的主体信息显示，其提供电动车租赁服务，产品涵盖电动车、电动车架、电池，提供引荐享用、免押租赁等服务。其账号主体为上海拍分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声称，其是一家定位于两轮电动车信用租赁SaaS服务的科技公司。而在“拍小租”百度贴吧内，却是大批网友发帖声讨这家公司，“拍小租联合中介骗人租车跑外卖”等网贴帖子频现，也有网友晒出攻略，教大家如何退租维权。
社交媒体上，不少网友发帖爆料自己踏入“租车贷”套路里
记者梳理发现，与小丁类似的应聘者一旦踏入“以租代购”的租车套路中，如果提前终止合同，往往会面临钱没挣到还要倒贴、担心影响征信的窘境。不少被骗大学生告诉记者，他们在应聘时，租车中介公司往往会有多种推脱的借口避免应聘者仔细阅读租赁合同，甚至没有任何说明，让应聘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支付宝上租车。
知名刑事辩护律师、河南泽槿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建分析认为，当下“以租代购”骗局频发背后，正是此条产业链上人力资源公司、租车平台、消费贷平台等多个环节难以综合监管，面对此情况，市场监管部门应当回应社会心声，对于被套路租车情况应当尽快调查核实，有效制止不法行为，维护市场秩序的稳定，切实履行责任和监管义务。
同时，付建认为，人力资源公司若假借美团、饿了么名义诱导学生签订“以租代购”协议，美团、饿了么作为具有影响力的两家平台，应当维护声誉，加强企业责任，打击“套路贷”模式的外卖行为。消费者则应保持警惕，与拍小租、支付宝等平台积极沟通，若沟通不成，可以保留证据起诉，或投诉到相关部门。
【采写】南方+记者 杨琼 徐勉
【摄影】南方+记者 郑新洽
【剪辑】南方+记者 万稳龙
【海报设计】郑炜良
【统筹】秦文纲 张由琼 张哲小程序美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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